虞青崖的脑子，像被一柄万钧重锤砸中的铜钟，嗡的一声，余音不绝，只剩下空荡荡的回响。
道尊？
无上功德道？
这几个字分开来他都认得，组合在一起，再配上眼前这霞光万道、瑞气千条，仙乐缥缈、玄女临凡的景象，以及脚下这踩着的、实实在在散发着温暖浩瀚气息的金光大道……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那根还带着墙皮碎屑和铁锈的钉子。
尖锐的锈边刺入掌心，带来一丝微弱的痛感。
不是梦。
可这比最荒诞的梦还要离谱！
他，一个在阴沟里打滚，靠着坑蒙拐骗、阳奉阴违系统任务才能苟延残喘的“预备魔头”，怎么就……就成了道尊？
还开创了什么听起来就很厉害的“无上功德道”？
九天玄女见他只是僵立不动，脸上污垢与茫然交织，那双露出的眼睛里是全然的空白，并无半分得道高人的淡然或是惊喜，心中惊疑更甚。
但她脚下那纯粹而磅礴的功德金光做不得假，那是连她这等品阶的仙神都感到震撼与敬畏的力量。
她定了定神，将姿态放得更低，双手捧着的仙袍流光溢彩，声音愈发恭谨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：“道尊……莫非是……游戏风尘，体悟众生之苦？”
对，一定是这样！
玄女瞬间为自己的发现找到了合理的解释。
若非如此，一位能引动天道功德榜异动，开创前所未有之大道的大能，怎会屈居在这等污秽之地，身着褴褛，形同乞儿？
这定是一种极高深的修行方式！
虞青崖喉咙干得发紧，他想说话，想否认，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可嘴唇翕动了几下，只发出一点嘶哑的气音。
就在这要命的关头，脑海里那尖锐的、充满混乱杂音的系统提示，像是终于挣扎着理顺了某种逻辑，用一种极其扭曲、仿佛每个字节都在抗拒的语调，再次响起：叮！
检测到高位格能量载体“九天玄女”近距离接触！
触发隐藏连环任务——“亵渎神圣”！
任务第一阶段：玷污仙袍。
接过玄女奉上的“流云霓裳”，以自身污秽（建议使用巷口积水混合泥土）涂抹仙袍至少三处。
任务奖励：罪恶值+500，上古魔器“污魂幡”碎片x1。
失败惩罚：系统能量永久损失10%。
虞青崖：“……”他看着玄女手中那件霞光万道、纤尘不染，一看就知道碰一下都可能被反噬的仙袍，再低头看看自己这双指甲缝里全是黑泥，还沾着不明黏液的手。
玷污仙袍？
还用积水混合泥土？
系统是真的想让他死得连渣都不剩吗？！
而且这任务名称……“亵渎神圣”？
在这种他莫名其妙被金光笼罩，被玄女跪拜称尊的情况下？
这系统的逻辑核心是掉进粪坑里了吗？！
玄女见虞青崖目光落在仙袍之上，久久不语，眼神似乎……更加复杂难明（实则是被系统任务惊的），心中不由一紧。
莫非道尊嫌这仙袍品阶不够？
还是看出了这仙袍乃是以西方云霞之精织就，虽华美，却失了几分自然质朴？
她连忙解释道：“道尊，此袍虽非顶级，却也蕴含一丝云霞法则，可避尘埃，御邪祟……”她话未说完，却见虞青崖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（实则是被系统惩罚逼的），缓缓地，极其缓慢地，抬起了那只没握钉子的、脏得看不出肤色的右手。
动作僵硬，如同提线木偶。
玄女屏住了呼吸，心中激动。
道尊终于要接纳她的敬意了吗？
然后，她就看到那只手，在空中微微颤抖着，越过了她奉上的、流光溢彩的仙袍，然后……落了下去。
轻轻落在了……她捧着仙袍的……手腕上。
触感冰凉，带着湿漉漉的泥污和难以言喻的腥气。
玄女浑身猛地一僵！
仙体本能地泛起一层莹光，想要弹开这污秽的触碰，但被她强行压制住了。
她惊愕地抬头，看向虞青崖。
虞青崖的手一触即分，快得几乎像是错觉。
他喉咙滚动，终于挤出了穿越以来，对着系统之外的人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，声音干涩沙哑，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无力：“……心……心意……领了……袍子……不必……”他不敢碰那袍子。
他怕自己这身“修为”（如果那也算修为的话），刚摸上去就被震得魂飞魄散。
他更怕系统判定他“试图完成任务”，真让他去抹泥巴。
所以，他选择了一个折中的，看似是前辈高人对后辈的安抚性动作——拍拍对方的手腕。
至于手上的泥污沾到了玄女那莹白如玉、仙气缭绕的手腕上……虞青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，不敢去看那鲜明的污迹。
叮！
隐藏连环任务“亵渎神圣”第一阶段“玷污仙袍”判定……判定失败！
宿主未接触仙袍本体！
但……但宿主行为触及“轻微亵渎仙体”（接触玄女手腕）……规则冲突……重新计算……计算完成！
奖励修正：罪恶值+50！
系统能量补充+1（因高位格能量接触反馈）！
虞青崖：“？？？”
这都行？！
碰下手腕也算？
还补充能量？
系统你果然是坏掉了吧！
玄女怔怔地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几点刺眼的泥印，再抬头看看虞青崖那副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、生无可恋的表情（实则是被系统骚操作震惊到麻木），心中瞬间翻江倒海！
道尊他……并非嫌弃仙袍！
他这是……以身作则，示现“垢净不二”之理？！
是了！
自己方才还在心中暗忖此袍华美，失之质朴。
道尊便以这污秽之手点化于她，告诉她真正的清净不在外物，而在内心！
这污秽的触碰，非但不是亵渎，反而是最高深的点拨！
这巷口的污浊，这褴褛的衣衫，这手中的锈钉，无不是道尊修行的一部分，是“无上功德道”在世间的显化！
自己方才竟还起了排斥之心，实在是修为浅薄，未能领会道尊深意！
想到这里，玄女脸上瞬间涌上羞愧与更加炽热的崇敬，她不再强求奉上仙袍，而是深深一拜，语气带着无比的虔诚：“玄女愚钝，谢道尊点拨！
不敢再以俗物扰道尊清修！”
虞青崖：“……”不，你没愚钝，你脑补得挺好的，请继续。
他刚松了半口气，以为这要命的场面总算能糊弄过去。
叮！
隐藏连环任务“亵渎神圣”第二阶段触发：“玷污仙念”！
向玄女阐述“魔道至上，功德虚妄”之理念，动摇其道心。
任务奖励：罪恶值+1000，心魔引（初级）x1。
失败惩罚：系统能量永久损失20%。
虞青崖眼前一黑。
阐述魔道理念？
动摇玄女道心？
他现在脚下还踩着功德金光，头顶还响着仙乐呢！
这让他怎么开口？
说“其实我是个魔头，你们功德榜搞错了”？
他怕话没说完，就被这漫天仙神当成域外天魔给扬了！
可那20%的系统能量永久损失……他现在全靠系统那点微薄能量吊着命，再损失下去，怕是当场就要魂飞魄散。
虞青崖看着面前恭敬垂首的玄女，又感受了一下脑海里系统那催命般的倒计时（虽然没有显示，但压迫感十足），咬了咬牙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那口气里还混杂着阴沟的臭味和金光带来的异香，呛得他差点咳嗽。
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高深莫测，尽管在厚厚的污垢下可能什么也看不出来。
他用那沙哑的嗓子，缓缓地，一字一顿地，开始胡诌：“道……可道，非常道……”玄女精神一振，立刻凝神细听。
道尊要开示了！
“……名……可名，非常名……”虞青崖一边背着记忆中模糊的《道德经》开篇，一边疯狂思索怎么把话题往“魔道”上拐，还得拐得隐晦，不能首接说。
“……有无相生，难易相成……福兮祸之所伏，祸兮福之所倚……”他越说越慢，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。
功德是福？
那魔气是祸？
可系统说功德是敌对能量……这怎么圆？
玄女听得如痴如醉，只觉得字字珠玑，蕴含无上妙理。
道尊这是在阐述阴阳相生，正反相合的至高道理！
无上功德道，果然包罗万象！
虞青崖卡壳了。
他实在编不下去了。
他看着玄女那充满求知欲的眼神，心一横，破罐子破摔地总结道：“……故而，是……非是，非是……是是？
魔……非魔，功德……亦非功德……尔……可明白？”
他这段话说的颠三倒西，逻辑混乱，最后一个“明白”更是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不确定的疑问语气。
说完，他紧张地看着玄女。
九天玄女秀眉微蹙，陷入了深深的思索。
道尊此言……看似矛盾，实则首指大道本源！
是在破除名相执着！
“魔非魔”，是在说魔道亦有其存在之理，不可简单视为绝对之恶？
“功德非功德”，是在点醒她，不可执着于功德表象，而失了本心？
是了！
定是如此！
道尊是在告诫她，修行不可落入两边，需超越善恶、正魔、功德罪业的分别之心！
这……这是何等恢弘的格局！
何等深邃的见解！
玄女只觉得灵台一阵清明，往日修行中一些滞涩之处竟隐隐有松动之感！
她激动得浑身微颤，再次深深拜下，声音带着颤音：“玄女……明白了！
谢道尊开示！
道尊所言，首指大道，玄女受教匪浅！
定当时刻谨记，不执着于表象，勘破正魔虚实！”
虞青崖：“！！！”
又明白了？！
你到底明白什么了啊？！
叮！
隐藏连环任务“亵渎神圣”第二阶段“玷污仙念”判定……判定成功（非常规方式）！
宿主以模棱两可、蕴含辩证思辨（系统分析）之言辞，成功使目标对固有道念产生质疑与更深层次思考！
奖励发放：罪恶值+1000！
心魔引（初级）x1！
虞青崖看着脑海里那新增的1000点罪恶值，以及一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、名为“心魔引”的玉简，彻底沉默了。
他好像……找到了某种……卡系统BUG的方法？
只是这方法，似乎正在把他往一个更加离谱的方向推去。
脚下的金光依旧璀璨，玄女的目光依旧崇敬。
而虞青崖，这个阴沟里的“乞丐”，新晋的“功德道尊”，手里攥着锈铁钉，怀里揣着魔元丹和心魔引，站在万丈光芒中，只觉得前途一片……黑暗。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