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比乌斯环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总留着半块夕阳。
林微把《信号与系统》摊开在光晕里，微分方程的符号在视网膜上洇开橙红色的血痕。
手机在振动的第三声被她攥进掌心，金属外壳的凉意顺着掌纹爬进心脏——是哥哥林默的视频通话请求。
她盯着屏幕里自己模糊的倒影，突然想起十五岁那个暴雨夜。
刚被收养的林默裹着湿透的校服坐在客厅角落，手里攥着被雨水泡烂的录取通知书。
母亲说这是远房亲戚的孩子，以后就是你弟弟了。
可他比她高半个头，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，开口时喉结滚动的弧度像生锈的齿轮："叫我林默。
"现在那枚齿轮正咬着她的太阳穴旋转。
林微深吸一口气划开接听键，林默的实验室背景突然在视网膜上炸裂成无数光斑。
"小微，"他的声音混着离心机的嗡鸣，"下周末的家庭聚餐......""我要加班。
"她打断他，指腹无意识抠着课本边缘的烫金校名。
上周辅导员刚转发的实习招聘邮件还钉在手机顶端：某大厂算法岗，截止日期正是下周日。
指甲掐进纸页的瞬间，林默身后突然闪过一个穿白大褂的女生，马尾辫扫过他的手肘。
林微看见他喉结又动了动，像吞咽着什么滚烫的东西。
"是那个叫苏晴的师妹？
"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，带着某种连自己都陌生的尖锐。
课本上的微分方程突然扭曲成莫比乌斯环，她想起上周在实验室楼下撞见的场景：林默帮苏晴调整显微镜的角度，手指擦过她的手背时，阳光在他无名指的银戒上折射出刺眼的光——那是去年她用奖学金买的生日礼物，他当时笑着说"小丫头片子知道心疼人了"。
"只是同事。
"林默的声音突然卡顿，像信号不良的收音机。
林微注意到他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粉色包装纸，和昨天宿舍楼下便利店卖的草莓牛奶包装一模一样。
她想起昨晚十二点收到的微信："小微，睡了吗？
"那时她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算法题流泪，键盘缝隙里还卡着今早没吃完的半截油条。
"哥，"她突然把手机举到《信号与系统》的封面上，微分方程的符号在镜头里扭曲成狰狞的面孔，"你说傅里叶变换能不能把一个人的心事分解成正弦波？
"林默的笑声隔着电流传来，带着某种她读不懂的疲惫："又说胡话。
对了，妈让你......"手机突然黑屏。
不是没电，屏幕中央浮现出一行荧光绿的小字，像老式DOS系统的提示符：检测到宿主强烈认知冲突。
任务世界加载中...林微感到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。
窗外的夕阳凝固成琥珀色，图书馆里翻书的沙沙声变成倒带的杂音。
她看见对面座位的男生保持着伸手拿笔的姿势，钢笔悬在半空，墨水滴在笔记本上却没有晕开。
任务一：在72小时内完成算法岗笔试，正确率需达85%以上。
任务二：向林默坦白真实情感。
失败惩罚：抹除与林默相关的所有记忆。
林微的心脏骤然缩成冰球。
她想起十岁那年在孤儿院的火灾，浓烟里有个模糊的身影把她推出窗户。
后来母亲说那是意外，可她总在梦里看见一双穿着白球鞋的脚——和林默刚来时穿的那双一模一样。
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突然发烫，她低头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屏幕里微笑，嘴角咧开到不自然的弧度，像戴着劣质的硅胶面具。
"原来这才是傅里叶变换。
"她喃喃自语，指尖划过屏幕上跳动的代码。
微分方程在视网膜上分解成无数个旋转的圆环，每个圆环里都套着不同的场景：林默第一次帮她修自行车时划破的手指，他在毕业典礼上偷偷塞给她的情书（后来被她夹在《高等数学》里当成书签），还有上周他实验室楼下那个没说完的"其实..."图书馆的落地钟突然敲响。
林微发现自己的右手正悬在发送键上方，手机屏幕显示着未发送的消息："哥，我好像喜欢上你了。
"窗外的夕阳开始倒流，金色的光斑沿着书本的纹路缩回天空，而她后颈的皮肤突然传来灼烧般的疼痛——那里有块淡粉色的疤痕，母亲说是小时候烫伤的，可林微总在午夜摸到它时想起火灾里那个温暖的怀抱。
倒计时：71:59:59荧光绿的数字在黑暗中跳动，像某种来自深渊的心跳。
林微合上《信号与系统》，书页间飘落一张泛黄的便签，上面是林默潦草的字迹："小丫头，傅里叶变换算不出的东西，用心就能找到答案。
"她突然想起这是去年平安夜他塞进她袜子里的，当时她以为是普通的祝福，现在才看见便签背面用铅笔写的小字被反复涂抹："其实我不是你弟弟。
"走廊尽头的自动贩卖机突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。
林微抓起背包冲向楼梯间，微分方程的莫比乌斯环在脑海里越转越快。
她不知道自己是要去完成任务，还是要在记忆被抹除前，再看一眼那个总是在雨天把伞往她这边倾斜的少年。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，这次是实习单位的笔试通知，而屏幕上方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新的提示：隐藏任务：找到2018年6月15日那场火灾的真相。
林微的脚步在旋转楼梯的拐角处骤停。
透过玻璃窗，她看见楼下的香樟树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，白衬衫被风掀起衣角，正是她记忆里火灾那天的模样。
而他手里拿着的，是她上周丢失的那支钢笔——笔帽上刻着她名字的缩写，和林默银戒内侧的字母一模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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