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砚最后的意识，停留在河西戈壁那场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。
作为参与烽燧遗址保护的考古工程师，他正对一面刚出土、带有奇特螺旋状青铜箍纹的铜镜进行初步清理，指尖还能感受到金属冰凉的触感与泥土的粗粝。
下一刻，天地倾覆。
并非形容，而是物理意义上的倾覆。
脚下坚实的勘探平台如同被巨手撕扯，视野在剧烈的晃动中模糊，耳边是队友惊恐的呼喊和岩层崩裂的轰鸣。
混乱中，他只觉得那面青铜箍纹燧镜骤然变得滚烫，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力自镜面传来，将他猛地拽入无尽的黑暗。
……刺骨的寒意将陈砚从混沌中激醒。
他猛地坐起，肺部火辣辣地疼，吸入的是混杂着尘土与血腥味的干燥空气。
环顾西周，不再是熟悉的戈壁营地，而是残破的土坯墙体，头顶是胡乱搭着的、早己腐朽的椽木，透过巨大的缺口，能看到灰蒙蒙的天空，以及远方连绵起伏、苍凉陌生的荒原。
“这是……哪里？”
专业的素养让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身体除了撞击的酸痛和寒冷，并无严重外伤。
他迅速检查随身物品：多功能军刀、防水打火机、半瓶矿泉水、几块压缩饼干，还有……那面紧紧攥在手里，此刻却冰凉如初、再无异常的青铜箍纹燧镜。
镜子的形制古朴，与他研究的汉燧文物极其相似，但那螺旋状的箍纹，在他所知的历史中，从未出现过。
不对劲。
他挣扎着站起，走到墙垣缺口处。
视野所及，是典型的黄土高原地貌，但地形细节与他记忆中的河西走廊迥异。
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，远处的地平线上，升腾起几道不祥的烟柱。
那不是炊烟。
是烽火。
作为考古工作者，他对这种古老的军事通讯信号再熟悉不过。
而且，空气中隐约传来的，是金铁交鸣与模糊的嘶喊声。
战争？
他下意识地蹲伏，借助残垣隐藏身形。
就在这时，一阵急促而虚弱的喘息声从不远处的一堆瓦砾后传来。
陈砚握紧军刀，小心翼翼地靠近。
瓦砾下，压着一个人。
一个穿着破烂不堪、浸满暗红血污的古代札甲的男人。
男人脸色惨白如纸，嘴唇干裂，胸口一道狰狞的伤口还在微微渗血，眼看是活不成了。
看到陈砚靠近，男人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最后一点光彩，他艰难地抬起手，抓住陈砚的裤脚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，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：“匈……奴……游骑……警报……酒泉……”声音戛然而止，手臂无力垂下。
陈砚瞳孔骤缩。
匈奴？
酒泉？
这些名词如同重锤，敲击在他的认知上。
他迅速检查了男人的甲胄和身旁跌落的环首刀——形制、工艺，都与西汉中前期的出土文物高度吻合。
一个荒谬而惊悚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。
穿越？
平行时空？
他想起那场诡异的地动，想起那面变得滚烫的燧镜。
“炎汉……”他低声念出从男人残破的腰牌上辨认出的字样，结合那面燧镜的纹饰，一个平行的“炎汉”时空概念逐渐清晰。
来不及细想，远处传来的马蹄声由远及近，伴随着他听不懂的、却充满戾气的呼喝。
是匈奴游骑！
陈砚心脏狂跳，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纷杂思绪。
他看了一眼死去的军官，又望向远处那座孤零零矗立在荒原上的烽燧台。
必须发出警报！
否则，不仅是自己，可能连更后方的聚居点都会遭殃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抓起军官身旁的环首刀——入手沉重，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。
又将那面青铜燧镜塞入怀中。
然后，他猫着腰，凭借对汉代烽燧结构的了解，朝着那座似乎己被废弃的烽燧台，发足狂奔。
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，箭矢开始零星地射在他奔跑路径的左右，溅起阵阵尘土。
他的大脑飞速运转，不再是考古工程师的陈砚，而是一个挣扎在死亡边缘，试图在这陌生的古代绝境中，抓住一线生机的求生者。
知识，是他唯一的武器。
而生存，是此刻唯一的目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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