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天空阴沉得像是泼翻了的墨汁，下午三点，屋内却昏暗得如同深夜。
林凡瘫在电竞椅上，像一坨被抽去了骨头的肉。
屏幕上，游戏角色又一次灰屏，队友的咒骂在耳机里尖啸着，他却连打字对喷的力气都欠奉。
只是麻木地点击着“复活”，操纵着角色继续走向下一场注定失败的团战。
“Defeat！”
血红色的失败标志弹出，映在他空洞无神的瞳孔里。
他烦躁地摘下耳机，世界瞬间安静，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，以及屋内某种难以言明的馊味——那是吃剩的外卖盒里溢出的油渍、揉成一团的脏袜子、以及至少一周没通风的空气混合在一起的，属于“失败者”的专属气息。
肚子咕咕叫了起来。
饥饿感像一只无形的手，攥紧了他的胃。
他摸索着拿起手机，屏幕上的裂纹像蛛网般蔓延——那是上个月喝醉后摔的。
熟练地划开某个黄色软件，指尖在“红烧牛肉饭”和“黄焖鸡米饭”之间徘徊了零点一秒，最终选择了更便宜的那个，并备注：“汤汁多一点，谢谢。”
支付成功。
余额提醒弹窗像一记无声的耳光，让他本就晦暗的心情又沉下去几分。
欠信用卡两万三，某呗八千，上个工作辞了之后，己经快西个月没有进账了。
房租也拖了半个月，房东阿姨的嗓门一次比一次高亢。
他不是没找过工作。
30岁，高不成低不就，专业技能早己生疏，面试了几家公司，对方看着他简历上大段的空白期和闪烁其词的回答，眼神里的意味他都懂。
“等通知吧。”
“您的经历和我们岗位可能不太匹配。”
“有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联系您。”
呵。
最初的焦虑和斗志，早就在一次次拒绝和石沉大海中磨平了。
他现在就像一潭死水，连绝望都泛不起涟漪。
手机屏幕亮起，是母亲打来的视频电话。
他手指悬在接通键上犹豫了几秒，最终猛地按下了锁屏键。
屏幕变黑，映出他自己模糊而憔悴的脸：头发油腻打绺，胡子拉碴，眼袋浮肿，眼神里是深深的疲惫和……自我厌弃。
他知道母亲要说什么。
无非是“最近怎么样？”
“找到工作了吗？”
“隔壁家老王的孩子又升职了你也三十了，该考虑成家了”……他拿什么成家？
拿这一屁股债？
那这间狗窝？
还是拿他这一身快要溢出来的负能量？
算了。
他重新瘫回椅子里，点开一个短视频APP。
算法精准地推送着各种搞笑段子和美女热舞，他咧着嘴，发出无意义的“呵呵”声，手指机械地上划，用这种廉价的、无需动脑的刺激来麻痹自己，让时间一点点被杀死。
窗外雨声渐大，敲打着玻璃，像是在催促着什么。
一个半小时过去了。
外卖还没到。
饥饿感和莫名的烦躁火一样烧起来。
他再次拿起手机，看到APP上显示“骑手距您100米”己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。
怒火“噌”地一下顶到了天灵盖。
他猛地拨通骑手的电话，几乎是吼着对着话筒：“喂！
我的饭呢？
你掉沟里了？
一百米走了半个世纪？
会不会送啊！”
电话那头传来骑手慌张而带着雨声喘息的声音：“对不起先生，雨太大了，您这栋楼号有点不好找，我马上……马上个屁！
超时这么久！
我告诉你，必须差评！
投诉！
你等着扣钱吧！”
他不等对方解释，恶狠狠地挂断电话，像一头困兽般在满地杂物的房间里踱步，胸腔剧烈起伏，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。
就在这时，门铃响了。
他猛地冲过去拉开门，甚至没看清门外的人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输出：“你他妈会不会送外卖啊！
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？
饭都凉了吧！
你们这……”门外的骑手是个年轻小伙，浑身湿透，雨衣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水，头盔下的脸冻得发白，手里紧紧抱着那个印着logo的塑料袋，连声道歉：“对不起对不起，雨太大了，路滑摔了一跤，您看，餐没事，就是可能有点洒了……”林凡一把夺过袋子，果然，边缘渗出一些油渍。
极致的烦躁和莫名的迁怒让他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。
“洒了？
洒了你还送个屁！
我不要了！
滚！”
说着，他竟脑子一热，将外卖袋连同里面滚烫的饭盒，猛地朝门外扔去！
骑手惊愕地躲开。
饭盒砸在走廊墙壁上，“啪”地一声碎裂开来，汤汁和饭菜溅得到处都是，一片狼藉。
林凡也愣住了，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失控。
那骑手看着一地狼藉，又看看状若疯魔的林凡，嘴唇哆嗦了一下，最终什么也没说，只是眼神里充满了委屈、愤怒和一丝……怜悯？
他转身快步走向电梯，背影消失在楼梯间。
雨水混合着油污，顺着墙壁往下流。
林凡站在原地，喘着粗气，手还在微微发抖。
冷风夹杂着雨丝吹进来，让他打了个寒颤。
我在干什么？
一丝悔意刚冒头，就被更强大的“无所谓”和“破罐破摔”的情绪压了下去。
算了。
爱咋咋地。
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，转身想回屋。
就在他抬脚的瞬间，鞋底踩上了一滩混合着雨水和油脂的污秽，“刺溜”一滑——“我C！”
整个人失去平衡，向后仰去。
慌乱中，他试图抓住什么，却只挥倒了门边鞋架上的一个空矿泉水瓶。
手机脱手飞出，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，屏幕的微光在昏暗的走廊里像一颗流星，然后——“啪叽！”
不偏不倚，正面朝下，精准地摔进了墙角那滩最浑浊、最油腻、还混着陶瓷碎片的污水里。
屏幕的光芒，挣扎着闪烁了两下，彻底熄灭了。
世界，安静了。
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，和无边无际的、令人窒息的沉沦。
林凡躺在冰冷肮脏的地上，看着天花板上昏暗的声控灯，连爬起来的欲望都没有。
就这样吧。
烂掉吧。
毁灭吧。
他闭上了眼睛。
然而，就在这时，那泡在污水里、屏幕碎裂的手机，突然毫无征兆地，屏幕自己亮了起来。
一个从未见过的、简约而神秘的金色脚印图标，在屏幕中央缓缓旋转。
一行文字在图标下方浮现：检测到强烈生存欲求与极端惰性矛盾体…符合绑定条件… “步履生金”系统绑定中… 10%…50%…100%… 绑定成功。
宿主，林凡。
欢迎来到，新世界。
林凡猛地睁开了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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