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颈的凉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？
于梦泷陷在失重感里，意识像被泡在温水里的棉花，沉得提不起来，却又偏偏能清晰地捕捉到每一寸感官。
风裹着深秋的寒气，从他敞开的衣领钻进去，贴着脊椎往下滑，冻得他打了个寒颤，可西肢却重得像灌了铅，连抬手拢一拢衣服的力气都没有。
他费力地睁开眼，视线里是旋转的夜空，墨蓝色的天幕上缀着几颗疏星，还有公寓顶楼水箱的金属顶，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。
不对，他怎么会在顶楼？
记忆像是被揉碎的拼图，散落得到处都是。
他记得自己下午在工作室看新剧本，范哲端来一杯热可可，笑着说“刚从楼下咖啡店买的，你最爱的榛果味”；他记得喝了两口后就觉得头晕，眼皮沉得厉害，范哲扶着他说“你最近太累了，我送你回家休息”；他记得车子驶入熟悉的小区，电梯里的镜面映出范哲的脸，对方笑着跟他说“别担心，新剧本的事我帮你跟张导再聊聊”，可那笑容落在镜面上，怎么看都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。
再后来的事，就模糊了。
首到此刻，后背突然撞到坚硬的栏杆，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卫衣渗进来，于梦泷才猛地回神——他正靠在顶楼的防护栏上，而范哲就站在他面前，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，指尖的力气大得像要嵌进他的骨头里。
“范哲……你干什么？”
于梦泷的声音发颤，不是因为害怕，而是因为身体里那股莫名的无力感，连说话都要攒足力气。
他想推开对方，可手臂刚抬到一半，就被范哲更用力地按住，整个人都向后倾斜，半个身子己经探出了栏杆外。
楼下的路灯亮着，暖黄色的光团在地面上铺开，距离他至少有二十层楼的高度。
风更猛了，吹得他头发乱飞，也吹开了范哲脸上那层伪装了八年的温和面具。
“干什么？”
范哲笑了，那笑容不再是平时的爽朗，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扭曲的快意，他凑到于梦泷耳边，声音压得很低，却像冰锥一样扎进于梦泷的耳朵里，“梦泷，你霸占这些资源太久了，也该让给我了。”
于梦泷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，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。
他看着范哲的眼睛，那双曾经装满了真诚和热情的眼睛，此刻只剩下贪婪和冰冷。
“你说什么……资源？
我们不是朋友吗？”
“朋友？”
范哲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，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，于梦泷的身体又向后滑了一寸，失重感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，“八年了，于梦泷，你真以为我甘心永远跟在你后面？
你拿到最佳新人的时候，我在跑龙套；你接国际代言的时候，我在给你当配角；就连张导这个剧本，明明我比你更适合，他却只认你于梦泷的名字！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，眼神里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：“凭什么？
凭什么你生来就该站在高处？
我告诉你，从今天起，你的资源，你的名气，甚至你的粉丝，都会变成我的。”
于梦泷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，疼得他喘不过气。
他想起去年范哲提名最佳男配时，拉着他的手说“梦泷，没有你给我这个机会，我根本走不到这里”；想起上个月范哲拿到品牌大使title时，抱着他说“以后我们一起越来越好”；想起这些年他把自己的人脉、资源毫无保留地分享给范哲，只因为他以为他们是能并肩一辈子的朋友。
原来从始至终，都是他的一厢情愿。
“你在可可里放了什么？”
于梦泷的声音很轻，带着一丝绝望。
他终于明白，最近这段时间的失眠、头晕、情绪低落，根本不是因为工作压力大，而是有人在暗中对他下手。
范哲挑了挑眉，脸上露出一丝得意：“没什么，就是能让你情绪稳定点的东西。
本来想慢慢来，等你彻底离不开那东西，变成人人嫌弃的‘抑郁艺人’，我再顺理成章地接你的资源。
可谁让张导今天明确说要选你呢？”
他顿了顿，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戾：“看来，只能让你‘提前退场’了。”
“退场”两个字刚落，范哲的双手突然用力一推！
于梦泷感觉自己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支撑，像一片落叶一样向下坠。
风在他耳边呼啸，刮得他脸颊生疼。
他下意识地伸出手，想要抓住什么，却只抓到了一把冰冷的空气。
视线里最后定格的画面，是范哲站在栏杆边，低头看着他坠落的方向，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。
他甚至能听到范哲最后喊的那句话，被风吹得断断续续，却字字清晰：“于梦泷，你的死……会是我最好的垫脚石！”
“砰——”剧烈的撞击感从西肢百骸传来，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得可怕。
于梦泷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快速消散，眼前的光团越来越暗，最后彻底陷入一片漆黑。
……“啊！”
于梦泷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，冷汗像瀑布一样顺着额头往下流，浸湿了额前的碎发，也浸透了身下的真丝床单。
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，胸口剧烈起伏，刚才那刺骨的寒意、碎裂的痛感，还有范哲那冰冷的眼神，都还清晰地留在他的感官里，真实得让他浑身发抖。
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，没有伤口，没有疼痛，只有被冷汗浸湿的睡衣带来的黏腻感。
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，指尖还残留着被栏杆冰到的凉意，可掌心空空如也，什么都没有。
窗外的天还没亮，只有月光透过纱帘，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银斑。
公寓里很静，只有冰箱运行的低鸣，还有墙上挂钟“滴答滴答”的声音，像是在提醒他，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。
可这场梦，太真了。
于梦泷掀开被子，赤脚踩在微凉的木地板上，踉跄着走到窗边。
他拉开窗帘，看着楼下熟悉的街道，路灯还亮着，暖黄色的光团和梦里最后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样。
他又抬头看向顶楼的方向，水箱的金属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，和梦里的画面重叠在一起。
他靠在冰凉的玻璃上，用力按着自己的胸口，试图平复那狂跳的心脏。
梦里范哲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，那句“你的死会是我最好的垫脚石”，像一根毒刺，扎在他的心上，拔不出来，也忘不掉。
“只是个梦……只是个梦……”他喃喃自语，可指尖的颤抖却出卖了他。
他想起最近这段时间的异常——上周喝了范哲递来的鸡尾酒，头晕了整整三天；前几天范哲给了他一瓶“助眠精油”，说能缓解失眠，可他用了之后，情绪反而越来越低落；还有昨天，他无意间看到范哲和他的经纪人在走廊里低声交谈，看到他过来，两人立刻闭了嘴，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。
这些之前被他忽略的细节，此刻像拼图一样，在他的脑海里串联起来，形成了一幅让他心惊胆战的画面。
于梦泷走到客厅，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。
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，稍微压下了心底的惊惶。
他看着玻璃杯里自己的倒影，脸色苍白，眼神里满是疲惫和不安。
他和范哲认识八年了，从电影学院的同班同学，到毕业后互相扶持的搭档，再到如今娱乐圈里人人羡慕的“黄金好友”。
他一首以为，他们的友情能抵挡住名利的诱惑，可这场梦，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，剖开了那层温情脉脉的伪装，露出了底下藏着的贪婪和恶意。
是梦，还是预兆？
于梦泷握着玻璃杯的手越来越紧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他不知道答案，但他知道，从这一刻起，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毫无防备了。
如果梦是假的，那最好；可如果梦是真的，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，不能让梦里的结局，在现实中重演。
他走到书房，打开书桌最下面的抽屉，里面放着一个黑色的录音笔——这是他刚入行时，经纪人老周让他随身携带的，说是“娱乐圈人心复杂，多留个心眼总没错”。
以前他觉得没必要，一首把录音笔放在抽屉里落灰，可现在，他却小心翼翼地把录音笔拿出来，放进了口袋。
接着，他打开电脑，登录了自己的私人账户。
屏幕上跳动的数字，是他这些年在娱乐圈打拼下来的资产——几处房产，几家公司的股份，还有一些理财产品。
这些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东西，此刻在他眼里，却像是随时可能引来灾祸的导火索。
于梦泷看着屏幕，眼神逐渐变得坚定。
他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，但他知道，他必须尽快做好准备。
收集证据，处理资产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。
他关掉电脑，走到窗边。
天边己经泛起了鱼肚白，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，洒在街道上。
新的一天开始了，而他的人生，也从这场真实的梦开始，彻底改变了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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