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铃叮咚时,钟倾意正趴在客厅飘窗上数雨滴。
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将暮色晕染成朦胧的琥珀色,首到玄关处传来熟悉的皮鞋叩击大理石的声响。
她转过身,看见傅斯年摘下黑伞的瞬间。
雨水顺着伞骨滑落,在他脚边汇成细小的溪流。
暖黄的顶灯穿过玄关垂落的水晶帘,在他深灰西装肩头织就细碎的光斑,恍惚间与记忆里某个画面重叠。
十三岁那年的钢琴教室,也是这样的光线。
少年抱着琴谱逆光走来,白衬衫袖口微微卷起,露出腕间青蓝血管。
他将琴凳往她身边挪了半尺,薄荷混着雪松的气息漫过来:"右手这里要注意指法。
""发什么呆?
"钟硕礼的声音打断思绪。
兄长揽着傅斯年的肩往客厅走,"傅总百忙之中抽空来家里吃饭,你倒是热情些。
"钟倾意垂下眼睫,耳尖泛起薄红。
雨滴砸在玻璃上的脆响里,她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,像那年琴键上慌乱的音符,怎么也按不住。
餐桌上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金边骨瓷碗的纹路,钟硕礼往傅斯年碗里夹了块东坡肉,"傅总尝尝,我妹亲手做的,味道一绝。
"钟倾意捏着汤勺的指尖骤然收紧,余光瞥见傅斯年慢条斯理切开肥瘦相间的肉块,酱汁在他唇齿间晕开一抹暗红。
"进步很大。
"他抬眸看她,目光掠过她耳后垂落的碎发,"比初学钢琴时手稳多了。
"钟倾意差点咬到舌尖,往事裹挟着陈年的窘迫涌上来——那年她总因紧张弹错音阶,是傅斯年手把手覆上她的手背,指腹的温度透过琴键灼得她脸颊发烫。
饭后钟硕礼被一通电话叫进书房,客厅突然安静下来。
傅斯年倚在钢琴边翻着乐谱,琴盖倒映出他冷白的下颌线。
钟倾意抱着毛毯经过时,被他突然扣住手腕,"《月光》第三乐章,还会弹吗?
"月光不知何时穿透云层,在他睫毛投下蝶翼般的阴影。
钟倾意想起被他按在琴键上的无数个黄昏,喉咙发紧:"早...早忘了。
""我教你。
"傅斯年将她圈在琴凳与琴身之间,雪松气息将她完全笼罩。
他的手掌贴上她手背的瞬间,窗外惊雷炸响,暴雨如注,而琴键上流淌的音符,与记忆里某个潮湿的夏天轰然重叠。
琴键震颤的余韵里,钟倾意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。
傅斯年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尖,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指尖,像是羽毛掠过水面,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。
“这里的渐弱要像这样——”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,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,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。
突然,玄关处传来开门声,钟硕礼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
傅斯年不着痕迹地退开半步,钟倾意慌忙起身,却因久坐腿麻险些摔倒。
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揽住她的腰,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,“小心。”
傅斯年温热的掌心透过薄薄的针织衫传来温度,让她脸颊发烫。
钟硕礼推门而入,目光在两人之间短暂停留,挑眉笑道:“聊得这么投入?”
他晃了晃手里的文件,“傅总,合作细节我想再确认一下。”
傅斯年松开手,理了理西装袖口,眼神却始终没离开钟倾意绯红的脸:“好。”
临走前,他俯身从钢琴上拾起她遗落的发绳,黑色丝绒缠绕在他骨节分明的指间,“下次再教你。”
待两人走进书房,钟倾意瘫坐在沙发上,指尖还残留着琴键的余温。
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,月光如水,将客厅里的钢琴镀上一层银边。
她望着书房紧闭的门,想起傅斯年揽住她时有力的臂膀,耳尖的热度迟迟不退。
手机突然震动,弹出一条新消息——是傅斯年发来的,短短三个字:“别忘练琴。”
配图是她遗落的发绳,在他掌心安静地躺着,像一颗跳动的、隐秘的心事。
最新评论